“达叔”吴孟达走了，那些无厘头光影里的笑与泪，也随之飘零…_周星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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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叔”吴孟达走了，那些无厘头光影里的笑与泪，也随之飘零…

　　“只要我没有死，周星驰没有退休，我们就一定，还有合作的那一天……”

　　嘴角上的胡须已由黑变白，多年未变的短寸头也染上了白霜，这些年来，当那个观众熟悉的“达叔”吴孟达，每每对着镜头说着这番话时，很多在无厘头喜剧光影里浸润长大的影迷，无不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但，或许这一天永远也来不了。

　　自今年2月21日以来，关于吴孟达罹患肝癌，重症手术、生命垂危的消息一直占据着新闻头条。2月27日，据港媒报道，吴孟达于当日17时许去世，享年68岁。当日下午，送了好友最后一程的田启文，向外界传达了吴孟达离世时的现场情况。“我是第一时间知道他走了，我马上来跟大家报告这件事情，还没有通知任何人。”他透露，吴孟达走的时候是很安详的，是睡着觉走的，因为不知道自己病情会如此严重，所以他生前没有立下遗嘱……

　　时光蹉跎奔流，被影迷亲切称为“达叔”的吴孟达，这些年与大家的“距离”，确实在逐渐疏远。老一辈的艺人，忽然回归到大众视线，却无奈是与生老病死的人生伦常为绊，每到此时，那些曾经的苍凉与往事，或悲、或喜，都会在记忆的深海里掀起暗涌，戏中人的悲欢，也映照着看戏人的嗟叹。

　　从艺近50年，巅峰与谷底的滋味他都尝过

　　近年来，年事渐高的吴孟达，因为身体原因，演出作品数量已经大大缩减，观众少有在荧幕前看到他的机会。

　　他最近一次公开露面，是因为宣传与王宝强合作拍摄的新片《少林寺之得宝传奇》，而登上综艺节目《王牌对王牌》，短短几分钟的亮相时间里，身形消瘦的吴孟达，也连发感慨之言，“心里面很多事情想做，但是已经力不从心，包括感觉几年没拍了，好像跟很多观众朋友距离愈来愈远了，夜阑人静的时候，感觉好像自己就要走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宝强又请我，多活一阵子……”

　　这个曾经神采奕奕，总习惯性地把双手搭在自己肚皮上的怪老头，牵动了很多人的心。这段节目播出后，很多观众在微博里发声，“怎么感觉可爱的达叔，一下子老了好多好多……”最近几天，关于吴孟达罹患肝癌，重症手术、生命垂危的消息，更是让观众们感怀不已，“希望达叔可以挺住，还希望看到达叔的作品！”

　　但这种美好的期许，或许，终难在成现实。今时不同往日，达叔的际遇令人感慨，作为周星驰昔日的最佳拍档，也是无厘头喜剧时代里最夺目的绿叶，这位笑容可掬的老者，可能就要就此凋零……

　　将时钟回拨到上世纪70年代的香港，在那个年轻人都铆着一股闯劲的奔腾时代里，很多异乡人投奔而来，在香江之畔书写各自传奇。

　　出生厦门，7岁时举家移居香港的吴孟达，也是其中之一。

　　1973年，机缘巧合之下，吴孟达报考了第三期香港无线电视艺员培训班，与周润发、郑少秋同期。那时的港人都喜欢武侠小说，吴孟达也没有例外，先是读金庸，而后是古龙，捧着那些青春躁动的文字，吴孟达也时常在脑海里云游武侠世界。

　　想不到几年之后，吴孟达在武侠梦成真了。1979年，古龙小说《楚留香传奇》第一次被拍成电视剧，吴孟达从书迷晋级为书中男二号胡铁花。1980年初，《楚留香传奇》红遍港台，因戏走红的吴孟达也如同剧中的胡铁花一样，信马由缰、桀骜不驯，过起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浪荡”日子。

　　整日奔走于声色犬马的吴孟达，直到接到银行的催款电话时，才如梦初醒。为了还债，他找遍了圈内所有可以帮忙的人，彼时，吴孟达的老同学周润发，正凭借电视剧《上海滩》一炮而红，原本以为老同学会慷慨解囊，但周润发却冷冷地丢给吴孟达一句：“你自己解决。”

　　多年之后，吴孟达在一次采访中谈及这段往事，也表示对周润发的理解。“他是担心给了我钱后，我转身又拿去赌了……”那段人生低谷里的蛰伏，似乎也如锋刀一般，削掉了吴孟达的棱角，往后的时日里，他变得圆融，也变得坦然。尽管生活和事业一度惨淡，但他就咬着牙，即使趴在地上，也匍匐前行，终于在山重水复处，等到了他人生的“贵人”。

　　星爷身边的达叔，是一代影迷心目的永恒记忆

　　其实，观众们所熟知的，大多是后来的吴孟达，那个“贵人”周星驰身边的吴孟达。

　　1988年的夏天，武侠剧《盖世豪侠》开拍。当时的吴孟达，正从低谷里走出，在尝遍世间冷暖之后，他对于每一扇朝自己敞开的窗户都格外珍惜，哪怕只是演配角，他也珍惜每一场戏份，这种谨小慎微的态度，很快就引起了剧组主演周星驰的注意，同样是从龙套一路闯荡过来的周星驰，觉得这个比自己只大几岁的同行身上，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盖世豪侠》是周星驰与吴孟达的第一次合作，虽然对手戏不多，但两人的默契感，被导演刘镇伟慧眼识珠，并火速为他俩定制了电影《赌圣》。

　　这部剧本只花了5个小时，拍摄时长仅为37天的小成本电影，成为了那年香港电影界的一匹黑马，以4132万港元成为年度票房冠军。两人同时提名金像奖。

　　周星驰从此升级为“星爷”，吴孟达也变成了“达叔”。

　　在这部影片中，吴孟达给“三叔”这个角色设计了一个特点——一被叫名字就会像触电一样抽搐。正是这个无厘头的设定，赚足了笑声，让观众记住了这个配角。而这种无厘头的搞笑风格，随后也成为了这对黄金搭档的喜剧标签：《逃学威龙》系列中，吴孟达把一个胆小怕事，喜欢装模作样的警员形象诠释得淋漓尽致；《鹿鼎记》中，吴孟达又摇身一变，成了阴柔公公“海大富”；《大话西游》中，吴孟达饰演的二当家猪八戒，在片中跳的那段草裙舞，现在想起来还让人脸红心热，搞笑致极……

从1991年的《整蛊专家》开始，到2001年的《少林足球》，这十余年间，吴孟达与周星驰塑造了许多经典角色，作品屡次刷新票房记录，创造了香港影坛神话，让“无厘头”成为香港电影史上独树一帜的存在。

回顾那个黄金的港片时代，可能没有一对搭档可以像周星驰和吴孟达那样给人难以忘怀的深刻记忆。此前，吴孟达在采访里这样形容两人的关系：“我们有点像朋友和兄弟，他是单亲家庭，很早就没有和父亲一起生活了，我应该当了一半爸爸和一半老师。我们什么都能聊，没有忌讳……”

而坊间的传闻，那时的周星驰和吴孟达还有一个共同喜好就是“吃鲍鱼”。在拍摄间隙，两人会一起分享一罐鲍鱼罐头，一罐罐头里有两个鲍鱼仔，周星驰吃大的，吴孟达吃小的。这个“偷食”的段子，虽然很边角料，但也验证了吴孟达一直在护着周星驰的言论。

但2001年，他们合作了电影《少林足球》后，两人就此分道扬镳的结局，却成为了影迷们心目中难以言说的伤痛。《少林足球》在当年的香港金像奖上大放异彩，周星驰一举捧起了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导演两座奖杯，而吴孟达却像是影片里的主教练，在成全了“大力金刚腿”的传奇后，默然离场。

两人闹矛盾的传言从此兴起。后来周星驰拍《功夫》时，原本是有望与吴孟达再度合作的，但因为档期被当时国内的非典疫情耽搁，吴孟达阴差阳错答应了别的邀约，两人的合作再次失之交臂。十多年后，在谈及这次遗憾时，吴孟达也淡淡地解释：“就像一个朋友约你喝茶，你等了他一个小时也没有来，但是这时候另外一个朋友同时也约了我喝茶，因为等他而失约了另外那位朋友。”

阴差阳错就是一瞬，两个曾经默契无间的人愈行愈远，在外界看来，难免不甚唏嘘。这些年来，每每周星驰有新片上映，吴孟达都会成为一个话题，因为在观众心目中，他们两人似乎从来就没有分开过。最近几次露面，吴孟达都被问及会否还可能与周星驰合作的问题，他都说：“只要我不死，周星驰还没退休，我们还是会合作的。”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种客套的说辞，但据港媒报道，自从吴孟达生命垂危消息传出后，周星驰就立刻致电了解病情，并且想尽办法奔走帮忙。27日下午，达叔最终还是走了，周星驰也第一时间回应：“刚刚已经得知这个消息，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在关注吴孟达的病情，多少会有一些心理准备，但还是非常难过悲痛，不舍得。吴孟达的病情来得快，走得急。他是我那么多年的搭档和老友，现在我还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的评价里，满怀一种对老友、搭档的不舍。在那些亲密的合作中，在这些蜚短的流言里，数十年的光景，如白驹过隙，围观者们的谈资，其实改变不了什么，相互惦记的人，一直把对方放在心里。

“人生甜酸苦辣，能吃个安乐饭就足够了”

昔人已逝，回顾吴孟达近年来的生活、事业轨迹，可能很多人都会记得他在与许知远对谈时，那种言语间，由内向发迸出的释然。

“巅峰不迷恋，谷底不自怜。”这是节目给予吴孟达演艺生涯的总结。从艺四十多年，吴孟达的身上，可以瞥见高峰时的光彩，也可以望见低谷时的清寒。

吴孟达在这次采访中回忆说，自己曾经偶遇了一个老影迷，对方讲起“好多年没在电影里看到过你了”。对此，吴孟达淡然地笑了，他说，“我老了，没办法了。”

这几年，吴孟达确实较少有作品面市，其中《导火新闻线》和《流浪地球》，应该是为数不多的代表作：前者，吴孟达演活了一个挣扎在社会底层的贫苦小人物，他用精湛的演技，撑起了全片的质感；后者，吴孟达更是像“赌命”一般全力演出，他穿着40多斤重的戏服吊威亚，困难之时还必须吸氧，严重起来甚至要吃救心丸，吴孟达说，在拍这部戏时一度哭了，这是他第一次因为拍戏哭。“因为身体真的负荷不了，太难受了……我都66岁的人了，为什么还要来受这个苦？”但这部电影的口碑，也成就吴孟达饰演的韩子昂，这个角色也成为全片形象塑造得最为立体的角色。

除了演技出色，这部戏上，达叔的敬业精神也是打了一众流量小花小生的脸。另一位主演吴京就表示，“这是让人敬佩的前辈！在片场上，达叔从来都是背完台词直接对戏，甚至连对方的台词都默记住了！”

吴孟达说，“在我有生之年有机会拍到这种电影，能够在我们中国电影史留下一页，值了！”

看淡了人生起伏，去演好每一个来之不易的角色，应该也是吴孟达在阅尽高山低谷之后的感触。

2014年3月，吴孟达曾经因病毒感染心脏衰竭，两度病危，自那之后，他坦言：“思想全改变了，不再执着，不再紧张，整个人都放松了，因为世界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人生甜酸苦辣，能吃个安乐饭就足够了。”越过山丘，吴孟达早就看淡了俗世纷扰。即便被病痛折磨，他还是那个微笑面对生活的达叔。

27日下午，好友田启文送了吴孟达最后一程，他透露，吴孟达走的时候是很安详的，“是睡着觉走的……”

1991年，吴孟达凭借《天若有情》拿到香港金像奖最佳男配角，但他因为拍戏错过了领奖。后来，吴孟达说，“我不遗憾，喜欢的观众对你的认同、鼓励才是最重要的，并不是那个奖杯。观众看到戏里面的诚意就够了，这才是最好的奖。”

在睡梦中离开的达叔，或许终于可以登上那个被灯光和鲜花簇拥的舞台，他又微笑着，习惯性地把手放在肚皮上，缓缓地说出那一番迟到的“获奖感言”。

于是，在1991年的光影里，在影迷们脑海深处的另一层空间中，或许会忽然闪现这样的画面：喧嚣的香港弥敦道上，一家影城的小厅内，吴孟达和周星驰悄悄坐在后排，荧幕上正演着两人主演的电影《赌圣》。

看到所有观众鼓掌、跺脚、哈哈大笑时，躲在后排的两人，不禁捂着嘴偷笑。

对视的瞬间，两人眼里，满是这个世界的美好。

潇湘晨报记者周诗浩